Monday, December 24, 2018

【書摘】 與西發里亞體系比較下,中華秩序的結構缺陷

 文:王飛凌


中華秩序與西發里亞體系之比較

人類在地球上的幾個平行世界裡,各自生活、演化了許久。直到最近的幾個世紀之前,這些平行世界之間並沒有多少直接的來往。這其中,兩個獨特的平行世界,即各自分布在歐亞大陸東西兩端的中華世界和地中海—歐洲世界,分別發展為所謂的東方文明和西方文明。在西邊,地中海—歐洲世界在政治上從長期的政治分立,演變為羅馬相對短暫的世界帝國統治——即羅馬秩序(Pax Romana),其後又是長達千年的分立,然後在17世紀正式在法理上進入西發里亞國際關係與世界秩序。在東邊,中華世界也大約在同時從長期的分立發展到秦漢世界帝國,隨之而來的是反覆多次的統一與分立,最終進入不可動搖的、由單一政府主導的中華秩序的復興,直到19世紀,中華世界帝國被不斷擴張的地中海—歐洲世界撞擊而粉碎。作為世界性的政治秩序,中華秩序與羅馬秩序不同的是,前者有著強大的持久後勁,以及非凡的復原能力。


地中海世界乃由起源於美索不達米亞、埃及、希臘和義大利的一些最古老的人類文明匯合而成。在羅馬帝國時期,它實現了一個由單一世界帝國主宰的中央集權統治。在此之前,地中海世界也曾經出現過十分短暫的統一世界的嘗試,即亞歷山大大帝率領的馬其頓征服大軍。羅馬秩序始於西元前1世紀末,其後達到頂峰——統一整個羅馬人的已知世界,其版圖西起不列顛群島,東到中亞和北印度,南至撒哈拉大沙漠,北達波羅的海。羅馬秩序主宰了這片巨大而充滿活力的地區,以及生活於其中的多種族、多語言的眾多人口達數世紀之久。


然而,羅馬世界的各族人民,特別是義大利半島上的拉丁諸邦和擁有特權且經常生事的羅馬公民,繼續保留他們多元的、封建式的、受法律保護的政治制度、經濟傳統與文化觀念。而宗教教團勢力、大地主、富商和僱傭軍將領們,都大致保持了他們相對於帝國政治權力的自主性。就算是強大的羅馬軍團,也從來沒有完全征服整個已知世界裡的所有對抗力量,如高盧人、日耳曼人、撒克遜人、波斯人或者小亞細亞各地的統治者。這些反對力量幾乎是一直在挑戰、滲透並削弱著羅馬帝國。羅馬皇帝們也從來就沒有像秦漢皇帝們那樣,完全控制或統一整個已知世界。如本書第一章所述,地中海—歐洲世界的一些生態地理、人口和歷史特徵,導致西羅馬帝國在西元4至5世紀崩潰後,羅馬世界秩序再也未能完全復活。


羅馬世界帝國被長達一千多年的、事實上的西發里亞式國際關係所取代,然後是1648年西發里亞系統正式在法理上確立。羅馬世界的各族人民和他們的希臘羅馬傳統制度、意識形態、文化知識、法律規範、藝術和語言等等,繼續在歐洲、中東和北非各地發展。後來,這個不斷演化的西方世界通過火與血的擴張過程,征服了許多人類文明並殖民於其他平行世界:美洲、南亞和東南亞、整個非洲和大洋洲。到19世紀末,植根於地中海—歐洲的世界秩序,即經由多次戰爭與革命所塑造和強化的西發里亞體系,終於統治了真正的整個世界——即全地球。在20世紀的兩次世界大戰(1914~1918和1937/1939~1945)和一場冷戰(1947~1991)的煉獄之後,西發里亞世界秩序進一步發展為以美國為主導的「自由世界秩序」(Liberal world order),成為全人類的世界政治制度(註034)。


西發里亞世界秩序的成員是多樣性的、各自擁有獨立的主權,故這一秩序並不保證所有民族國家或多民族國家都擁有同樣的政治理念。在進入21世紀近二十年後的今天,占主導地位的歐美制度和規範,在全球200多個獨立的政治實體中,實施的程度大不相同。而各個國家在政治治理、經濟成就和社會發展各個方面也差異甚大,使得它們看起來屬於許多不同的世界:從自由民主的共和國到專制獨裁政體以及政教合一國家,從極為富裕的國家到赤貧、甚至失敗崩潰的國家,應有盡有。各國之間的力量分布與平衡也在不斷地變化。但是,只要西發里亞體系的基本原理得到遵守和維護,這個世界秩序就依然完好無損。外交、貿易、移民、衝突、偶爾的戰爭,甚至大國霸權的興衰交替,都在維護著這個動態的、充滿活力的世界秩序,並促成各國之間的比較、合作與競爭,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導致並強化各國內部的政治比較和競爭。


目前,由全球即日運輸和瞬間通訊所驅動的全球化,正在深刻地重塑人類文明,西發里亞體系的前景變得充滿了不確定性。一個來自不同國家、種族、民族和文化背景的全球菁英群體,導致全球價值規範的出現,可能意味者一些巨大的動力,而從根本上改變這個事實上已經存在了十六個世紀(法理而言則是五個世紀)的西發里亞世界秩序。多項迫切的全球性問題亟需處理,而這現實需要又與進步說法相契合,故此國際社會可能在政治發展上越來越接近一個全球治理體系、甚至是單一的世界政府。


中華世界是從歐亞大陸東部的許多古老文明演變而來,主要源於先秦時期的中原/中土(Centralia)或中國本部(China Proper)。西元前3世紀,中華世界比地中海世界稍早些實現統一,秦漢世界帝國以及中華秩序也建立起來。就像羅馬帝國的統治者一樣,秦漢帝國也自然地尋求帝國擴張,征服並統治整個已知世界,然後陷於慘烈的崩潰。與羅馬帝國不同的是,秦漢帝國經過一些相對短暫的分裂或事實上的國際體系時期後,又得以復辟、延續和改進。宋代,那頗有前途的,類似西發里亞體系的澶淵國際體系破滅之後,中華秩序再次更加強勁地復興。元明清三大帝國相繼統治(或者至少假裝統治)了整個已知世界,直到19世紀末,中華世界被強行併入西發里亞體系下的西方全球秩序為止。


在中華秩序下,整個世界天下一統,嚴格地、通常十分殘酷、但有效地推行了一套基本相同的政治制度、意識形態和行為規範。兩千多年裡,無論其種族、民族或文化背景如何,在中華秩序之下,幾乎所有統治者的意識形態都是儒化法家思想。社會政治等級、治理方式、意識形態和資源分配等各方面的中央集權、單一性、總體性和一致性,都在「全世界」範圍內得到了實施。只有因為地理因素、不同統治者的能力和理念而採取封建/邦聯式羈縻統治方式,或者採取虛有其表的朝貢體系,才可能會減緩、甚至阻止世界帝國在歐亞大陸東部各地區施加的同化壓力。世界帝國外部的比較和競爭都必須被粉碎、控制、隔離或者視而不見,政治上的平等夥伴和反對派都是不被允許的,民眾基本上沒有移民或者外逃的可能。因此,與西發里亞體系——鼓勵國際比較、競爭、貿易、戰爭、移民和殖民、求異和創新——不同,中華秩序全面地貶抑商業,阻礙甚至禁止外貿和移民,幾百年如一日地壓制、甚至泯滅整個已知世界範圍內的多元化與創新。


若干因素決定了中華秩序的持久後勁和異乎尋常的復原能力:生態地理(地形和地理位置)、人口(一個相對同文的農耕漢族作為大多數人口,對應著少數遊牧部落)、歷史(封建制度、私有產權和法律傳統的削弱乃至缺失)、文化(國家政權壟斷了意識形態、宗教信仰和歷史修撰)、某些重要領袖的人格特質和願景等隨機因素,以及歷史在關鍵時刻的一些意外發展(如項羽的失敗或蒙古人的成功)等等。統一的帝國意識形態——表裡不一卻高度互補的儒化法家(儒表法裡),更是至關重要。政治語言的扭曲,一開始是統治者有意推行,但後來高度內化於民眾的心靈中,而這影響深遠——唯一的專制統治者被模模糊糊地等同於政權(state)、等同於國家(country)、民族(nation)和世界(天下),再等同於天道、天意(大自然或上帝)。於是,人民為了中華秩序而生、而勞、而死,而不是反之。在漢語中,政權和國都寫成國家(「國」和「家」,country-family),而「天下」一詞則含混不清地意味著整個國家以及全世界範圍的政治制度。


秦漢式政體的極端實用主義——為了權力可以不惜一切,導致壓倒性暴力與所謂「輝煌的欺騙」之間的持久而有效的結合,於是形成英國作家切斯特頓(G. K. Chesterton)在1922年所寫的,「異乎尋常的無知與罪惡,彼此結成一個強大且災難性的聯盟」。技術性的新措施和改進方法,例如戶口制度和科舉考試,也是意義深遠。此外,中華秩序實踐中的整體性和普世性,也排除了替代制度、比較選擇和退出的可能,歷經許多世紀,就有力地形成了持久的合法性、不可動搖的路徑依賴(path-dependence)和高度內化的文化認同。中華秩序之下,自然而然地會發生頻繁而暴烈的社會叛亂;但這些叛亂無法在制度上有什麼創新或革命性成果。正如美國漢學家白魯恂早已總結過的:「如果羅馬帝國的(世界)統一持續到現在,如果英格蘭、法國、德國之類的單獨政治實體沒有出現,那麼歐洲就會像今天的中國一樣。」


完美而昂貴的專制統治

貴族統治甚至專制統治不一定是世襲的,比如神聖羅馬皇帝、今天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也需要「選舉」。然而,世襲的專制統治,往往比不世襲的專制享有更多的合法性和穩定性。故對專制統治菁英而言,秦漢式政體及中華秩序儘管有其種種高昂的代價,仍是一個接近完美的統治制度。因此,兩千多年來,中華秩序的天下一統之天命,不斷地推動著中華世界裡幾乎所有的統治者和菁英維護這個單一的世界帝國體系。中華秩序及作為其基礎的秦漢式政體,已經由歷史證明能夠不斷地自我維持,並持續久遠。這是一種可預測的,有效的統治方式。只要它那不可根治的官僚腐敗、不可避免的非理性專制、時常出現的無能甚至是瘋狂的皇帝、不斷的叛亂,以及常有的外部入侵都能夠得到約束,則它幾乎可以「自動」運轉數年乃至數十年。


即使某一個王朝崩潰了,人們也可以預見:隨著新皇帝和新統治群體的出現、「世界」人口的大幅減少,以及可能的更大版圖(尤其是當新皇帝是外來征服者,從而為新的世界帝國帶來更多土地時),中華秩序將會復辟,一切重新開始。臣民們愉快地服務於新的統治者,即使他來自異族,擁有不同的文化背景,也很少會成為法律或者道德問題,而令中華菁英們煩惱。歷史曾反覆證明:大量的漢族人曾幫助過蒙古人毀滅宋帝國;幫助過滿洲人消滅明帝國;幫助過日本侵略軍打擊中華民國,而後者都是漢民族國家。最有名的案例應該是馮道(882~954):他曾在包括遼帝國在內的五個連續朝廷內做高官,服務於相互競爭的、不是同一民族,分屬八個家族的十個皇帝,同時還享有相當不錯的政績口碑。


在中華秩序下,中央集權的政府得以大量汲取、利用整個已知世界的財富,嚴格控制和大規模地動員和徵用各種人力,基本上毋需考慮、甚至完全不顧人民的權利、福祉乃至死活,從而變得超級富強有力。作為單一政治實體,面積廣闊的中華世界確實在許多世紀裡長期屬於世界上最大規模的經濟體。於是秦漢統治者們可以相當迅速地完成一些規模宏大、造價昂貴,甚至令人難以置信的建設或者炫耀性工程,如開鑿大運河(可參照當今中國的高速鐵路網)、建設龐大的都市和豪華宮殿、興建巨大的帝王陵墓和各種紀念工程、修建長城(在軍事上其實毫無用處),以及資助內陸和海上探險考察項目(在很大程度上同樣徒勞無益)。


統治菁英們很容易就通過合法手段,或者貪腐和尋租行為,使他們的個人和家庭的權力與財富最大化。從來都是占人口比例極少數(一般不超過1%;即便是在官僚人數極度膨脹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也不超過3%)的特權統治菁英們,享受著整個已知世界所能夠提供的各種資源和好處。例如,在2012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到總人口3%的官員們僅僅在公費餐飲、公費旅行與專用車輛上,據說就花費了全國財政收入的11%,而他們的薪酬、福利和大量腐敗收入尚未計算在內。


秦漢式政體及中華秩序下的統治菁英們,可以擁有當時技術所能達到的、各種獨占的奢侈享受,尤其是勞動密集型商品和娛樂服務,包括一些奇異精緻(往往營養與醫療價值均很可疑)的昂貴美食和神奇補品、耗費巨大(並不一定舒適)的精緻花園和住所、極為精美(常常只具裝飾和炫耀功能)的手工藝品、社會菁英通常擁有眾多妻妾、誇張過分的奴婢伺候,以及來自遠方的異國貢品和商品。中國美食是世界上口味最豐富、樣式最多、最精緻的飲食之一,但這其實頗為諷刺地反映了中華秩序下食品長期短缺的歷史事實,以及統治者對於進食行為的普遍癡迷(參閱本章以下幾節)、無節制地追求豪華和新奇。這些豪華的生活方式,通常有害於那些縱慾菁英們的身心健康,也不能產生有收益的社會投資,遑論推動經濟技術創新、形成市場化的大規模生產。不過,中華秩序下菁英們奢侈任性的生活方式,還是會吸引各種各樣的人趨之若鶩。17至18世紀日本的某些統治者,就曾試圖在日本世界裡也建構一個類似的秩序。


雖然就威權主義和極權主義立場來說,中華秩序是一種近乎完美的理想統治方式,但它作為一種前現代的(premodern)社會政治制度,其實有著深深的結構性缺陷。它從根本上缺乏有效的行政問責制度(accountability),從而帶來持續的低效、廣泛的不公正,以及無可救藥的腐敗。這也是經濟學家諾斯(Douglass North)曾經分析過的所謂「自然國家」:它壟斷一切,因此在政治和經濟層面都系統地壓制和扭曲競爭,從而扼制創新和效率。互相矛盾但又互補的儒家和法家思想,確實給專制皇帝提供了最大限度的個人權力和可操作空間,然而也不可避免地將整個世界置於難以預測的個人意志之下,並且面臨非常危險的、充滿了不確定性的權力繼承問題。該制度的另一個關鍵性機制,是它難以和平而有效地自我糾正。要獲得有限的新思想或新政策,唯一途徑就是代價常常十分昂貴的,由死亡、暗殺、政變或者叛亂導致的統治者的替換。


中華秩序因此在結構上和功能上都必定邁向周期性的、不可測的、「全世界」的政治停擺、崩潰和重啟。僵化腐敗的統治必然帶來痛苦而代價高昂的王朝更替——隨著時間推移,人口增長,經濟停滯不前,這是一個簡單的物理力學邏輯,注定摧毀每一個強大的秦漢式世界帝國。而中華秩序的重啟與復興,往往伴隨著巨大的動盪和破壞,即所謂天下大亂,只有通過巨大的、難以想像的大規模人口死亡才能實現。在很大程度上,英國學者馬爾薩斯(Thomas Malthus)關於一個封閉社會裡人口增長快於經濟發展,從而會帶來大規模死亡的噩夢般論斷,在中華世界裡曾多次應驗。中華世界的各族人民由於中華世界帝國的崩潰,或者統治者的重大失誤,確實經歷過多次的大量人口削減。19世紀一場未竟的王朝更替——即太平天國叛亂,在十年內就消滅了近1億人口,占到當時中國總人口的近四分之一;毛澤東時代的一場人為大饑荒,在四個和平年間(1958~1962)就造成了3000萬至4500萬人的死亡,占到當時總人口的5%至10%。


其實在中華秩序之下的菁英階層也深受其害。中華秩序下的大部分歷史時期,都以帝王的個人暴政為特徵。平均每隔十二年,就會以高昂的代價、經常是血腥的動盪方式更換最高統治者。一位中國史學家總結說,這些專制帝王大多都是「腐敗、虐待狂、愚蠢,或未成年、有病、無能的」。因此,除了精神上的奴役和屈服外,菁英們幾無人格尊嚴和個人安全。他們基本上是生活在恐懼中,害怕各種叛亂與陰謀,以及上司(最終是皇帝)那些司空見慣但又難以預測的發怒。皇帝的一時脾氣就能剝奪任何一個菁英的一切,甚至包括他整個家族成員的性命。


更糟的是,在中華秩序下,基本上沒有地方可供避難。等到君主氣消之後,所謂平反昭雪其實已經沒有什麼意義。在有詳細記錄可尋的明清帝國時期,內閣大臣們往往把每一次例行上朝,都看作是可能會被皇帝羞辱處決的時刻。無視臣子生命和財產的帝國專制統治,還常常被人格扭曲的宦官暴政和祕密警察推至極端。統治菁英們享受著奢侈和權力,並對他們的下屬行使專制權力;但是他們自己卻從根本上缺乏尊嚴、自由、公平和安全。對人數更多的中低層官員來說,頂級菁英們的生活毋寧說是近距離的誘人幻影而已。他們一方面「不得不」對下屬和民眾專橫霸道,另一方面又被上司無休止且不人道地奴役著,這樣的生活恐怕難以有什麼真正的愉悅可言,甚至會令有良知者變得人格分裂。明朝知識分子袁宏道所收輯的17世紀一些中級官員和低層文員的私人信件,就生動地反映了這些人可憐可鄙的生活。


而皇帝自己,也得為理想的秦漢式政體及中華秩序付出高昂代價。他們的日常生活僵化死板、令人疲憊不堪,而且也不安全;有些皇帝為了逃避巨大壓力而尋求放縱而損害健康。中華秩序之下的皇帝是最令人羨慕但也是「最不幸」的人,他們注定「在人生中只做兩件事:奪取和保住皇位」。根據比較可靠的數據計算,儘管擁有當時最好的營養供給和醫療條件,從秦帝國到清帝國的209位皇帝的平均壽命也只有三十九歲,比普通人的平均預期壽命還要短10到18年。中華歷史上各帝國或政權的611位統治者中,有多達44%的君主死於非命,如被暗殺或被處決。大約四分之一的皇帝們患有精神或心理疾病。中華歷史上充滿了皇室內部的暴虐行為和謀殺故事,以及徹頭徹尾的偏執狂和瘋子帝王形象。許多曾經強大的世界統治者及其人口眾多的皇族(經常多達數萬乃至十多萬人),在他們的王朝崩潰時常常會從肉體上被徹底消滅。


相關書摘 ►《中華秩序》:中華與中原——不僅僅是語義學問題


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09325?fbclid=IwAR2-73KxCkPMHitvzrBmqnlSgmGroFT6Ca8xJkNuWcl03fuFIwhNJqa7i1c

Thursday, June 8, 2017

香港十八區風物志的編纂



梁炳華

  • 資料甚少,需親身考察以搜集資料,另多次要求政府部門提供資料(例如報告及照片),並利用學生的報告(按:真係有用?)
  • 依頼官方及半官方機構、鄉事委員會、地方人士等
  • 參考新安縣志及各族族譜,委托村長尋找流傳下來的舊文件(找到清朝契據(紅白契)、港英時期的租契、功名帽等)
蕭國健

  • 1986-88 內地的「修志辦公室」曾出版《修志業務參考資料匯編》
  • 有文物志、地名志、人物志、商業志等 25 種不同類別
  • 體例及編目之重要(可惜十八區區議會各有不同興趣及目的)
  • 主要防礙包括:缺乏官方支持(在市區尤為重要)、人手經費和時間(區議會/委員會任期)所限
劉志鵬
  • 「地方誌」與「風物誌」的分別
    • 價值:資政、教化、存史 <> 存史
    • 篇幅
    • 行文:風物志貼近大眾,較少註釋
    • 內容:文字為主<>較多圖畫
    • 取向:厚今薄古(現況)<>厚古薄今(掌故及古蹟)
  • 非賣品,限量發作(甚少再版)
  • 由風物志至「文物志」較易達到,到「地方志」則尚遠

Monday, June 15, 2015

五十年代香港足球明星與球壇軼事講座




  • 1920年代曾有遠東運動會,但因日本想將滿州國加入失敗而停辦
  • 外訪
    • 1924 「中國大學足球隊」(港大?)去澳洲
    • 1947/1953 星島
    • 1953 中國(應是華聯,可能澳洲人搞錯),包括兩名香港球員
    • 1955 華聯
丁公:
  • 香港時報,體育版政治不重
  • 左派基本上不成氣候
  • 當年去睇波要玩半天時間,從佐敦道碼頭乘船到灣仔,然後行到大球場
  • 或從統一碼頭($0.1 電車)乘船($0.1)到深水埗碼頭,再行(或乘1號巴士 $0.2)到花墟
  • 門票價 - 以1953年警察對南華(高級/糿級銀牌)為例
    • $1.2 (大鐘底)
    • $2.4
    • $3.5
  • 小型球才算是本地文化(而非十一人足球,回應有聽眾詢問足球算不算本地文化)

Saturday, August 16, 2014

二十世紀香港建築設計風格

  • 戰前街道寛道=樓宇高度(後來放寛了)
    • Public Health & Building Ordinance?
  • 當時多為下舖上層(轉口港經濟),至戰後轉為建立工業區(工業經濟)
  • 戰後多是四層唐樓,但僭建很常見,可達2-3層
  • 後來發展商發現細單位有利可圖(上百個業主)
  • 1955年,九層仍不用電梯
  • 露台封閉
    balconies and verandahs fully enclosed as shortage exist, not be politic deliberately to aggravate the problem. this is a matter of policy rather than the law has long been tolerated as a means of providing additional living space
  • 陽光照射的限制,由60度改為70度
  • 10%窗口,引致飛機樓/則
    • 飛機則 means there are only 2 flats on each floor, each flat has 2 exits, one exit is the main entrance of flat which connect to the lift lobby and front staircase, and another exit at the kitchen which is connect to the rear staircase.....
    • 名稱由來
      • 1. the living , dinning and bedrooms are on the "wing" area, very large 
      • 2. the kitchen and laudry areas are onthe "body" area, long and narrow 
      • 3. the maid room, toielts and storage will be on the "tail". small and square shape
  • 1962年發展商提出改變(改用 plot rate & site coverage),66年執行
  • 典型60年代建築 - 海山樓及重慶大廈

Wednesday, February 5, 2014

【FW】世界視野下的中港矛盾


世界視野下的中港矛盾
2014-1-30 16:11:04

1920年,毛主席在文章<「湘人治湘」與「湘人自治」>裡寫道:

「我們所主張歡迎的,只在『湘人自治』一語。不僅不願被外省人來治,並且不願被本省的少數特殊人來治。我們主張組織……完全的省自治。 鄉長民選,縣長民選,省長民選,自己選出同輩中靠得住的人去執行公役, 這才叫做『湘人自治』」。

回歸後十七年,香港社會也逐漸浮現近似的本土意識。如何實踐一國兩制、港人治港的議題,已變得更為迫切。去年港大民意研究計劃的調查顯示, 港人對「一國兩制」的信心淨值跌至零,是回歸以來首次出現非正值。

中港磨合的問題根源,既來自一國兩制框架的設計與執行問題,也與香港因長期扮演世界自由港角色,繼而衍生鮮明的本土意識有關。 

由於一國兩制是中央地方關係的一種模式,故此參考世界其他中央-地方磨合的案例,例如美國與波多黎各、英國與北愛爾蘭、西班牙與加泰隆尼亞、印尼與亞齊等,會有助思考它的現況與前路。事實上在八十年代,曾有論者建議香港以波多黎各模式回歸。去年,菲律賓政府能與「莫洛伊斯蘭解放陣線」(MILF) 歷史性地達成和平協議,在莫洛建立可能比次主權更進步的「國中國」/「亞國」,香港的一國兩制也是當中的參考案例之一。

國際案例,有三點可助釐清當前中港矛盾的現況、擴闊各方對前路的想像:一)香港本土意識的政治崛起,在世界其他地方均可找到先例比照 ,不宜將之簡化為港人面對中國崛起自卑情意結作崇的孤例;二)本土意識不是純粹的憑空建構,將其忽略、強調「顧全大局」與照顧國家利益,無助紓減中央-地方間的矛盾;三)本土意識可以包含世界、性格外向,比強調「血緣關係」的國家意識,有更廣闊、更具包容性的視野與內涵,不一定就是保守內向與自我中心。

一國兩制框架的設計與執行問題

按照已故前新華社部長黃文放的觀點,一國兩制下,一國與兩制理應同等重要,不可偏廢一方(見《黃文放論特區首長》頁116、117、120、122、135)。但有兩個因素,使這個脆弱的平衡不易維持:

一)香港史專家曾銳生(Steve Tsang)在期刊論文 Maximum Flexibility, Rigid Framework: China’s Policy Towards Hong Kong and its Implications 裡指,一國兩制基本上是回歸前中共對港政策「長期利用、充分打算」的延伸,以國家利益為先,因此一國兩制承諾不一定會兌現;回歸後香港可享有何種程度的「高度自治」,很視乎它會否損害中共的治國利益。

事實上,早在回歸前,中共的對港政策已展現濃厚的實用主義色彩。解放中國後,中共因著外交、國防與經濟利益而沒有立刻收回香港,曾被蘇聯抨擊為「有新殖民主義的野心」。71年中國加入聯合國,隨即要求聯合國去殖化特別委員會(UN Special Committee on Decolonization),將香港從涵蓋在「賦予殖民地獨立宣言」的殖民地名單上除名,以便他日收回,使香港名義上的「解殖」,遠比很多人想像來得早;這亦令香港的政治前途有異於同為英國殖民地、同在聯合國殖民地名單上的直布羅陀──當西班牙在聯合國去殖化特別委員會要求英國歸還主權,直布羅陀便於1967年舉行公投,決定繼續由英國管治、否決回歸西班牙;兩年之後,更獲通過新憲法,建立自治政府。有研究世界體系的學者指出,推動國家統一,同時保留地方特色、繼續引進外資、方便中國八十年代的經濟改革,是當初創建一國兩制的一大動機。

國家其後的一些發展,包括八九後中國對「外國勢力」與「和平演變」的戒心大大增強、令其對港政策易於左傾,乃至近年國內群眾事件與日俱增、國家重心已由經濟增長轉移至政治維穩,均使本質上讓國家先行的一國兩制不利香港維持自由港「原有的生活方式」。況且,根據香港大學新近出版的基本法研究著作《Introduction to the Hong Kong Basic Law》,縱然基本法賦予香港的權力遠大於世界上其他地方政府(註:中央政策組委託上海國際問題研究所所做有關「香港涉外關係對國家貢獻」的研究報告,甚至指香港是「次國家」,見《人文香港 — 香港發展經驗的全新總結》頁92),但香港自主權的法律與憲制保護基礎卻不穩固,比不上如美國、加拿大與澳洲的地方政府。

二)歷史經驗顯示,共產政權向來不易與地方多元共存。1917年俄國革命之後,曾有很多車臣知識份子對為弱勢社群打拼的共產黨人寄予厚望,憧憬新政權會為身處俄國邊陲的北高加索人帶來自主與自決權,但最後終歸失望,本地人的文化、信仰、經濟與語言均受擠壓與踐踏,為車臣與莫斯科埋下更多衝突種子。

至於中國,嚴格來說一國兩制最先試行的地方,是西藏而非香港。1951年,北京與西藏達成17條協議,承諾西藏在新中國內仍能維持原來的宗教信仰、社會與政治制度,任何最終改革方案,需事先徵得達賴喇嘛的同意才可通過。當時西藏政策的主事人,也是鄧小平。但到了1956年,中國國內掀起大規模農村集體化運動與土改,西藏無法置身事外,最終釀成衝突、17條協議不能維持。80年代初,鄧小平對英國外相說,香港的一國兩制設計,正是參照當年西藏與北京的協議,這不免留下未來香港會否西藏化的隱憂。

香港本土意識:「不確定的未來衝突因素」?

Tai-Kwan Au 在1984年寫成的博士論文 Possible Political Futures of Hong Kong 已預測 ,回歸後的香港存有「不確定的未來衝突因素」(Uncertain future conflict factor, 頁261)。因著鮮明的地方身份認同,香港社會對中國主導香港未來事務的抗拒,很容易會令港人本土意識更強、離心力更大,意味這個因素會否出現,關鍵在於客觀效果上已將中港差異制度化、中港區隔明確化的「一國兩制」能否落實。

的確,八十年代香港革新會有關香港前途問題的調查顯示,九成三受訪者贊成「維持現狀」;港督尤德委託行政局成員以港府名義所做的民調,也有類似結果。九十年代南華早報的民調發現,當被問到末代港督「彭定康應當不顧中共反對加快民主化?」,83%受訪者贊成,反對者只有12%。不過,這些民意在回歸進程上的影響力相當有限。1972年,當中國駐聯合國大使要求將香港從涵蓋在「賦予殖民地獨立宣言」的殖民地名單上除名時,便已暗示港人不會在香港前途問題上有任何角色;而在1980年代中英談判期間,中方阻止港督尤德在談判中使用港人代表的身份,拒絕承認港人對前途問題態度的民調結果的重要性。

其實早於1980年,著名學者、前港大校長王賡武教授已著述指,港人有獨特、在政治與法律層面與中國大陸徑渭分明的身份認同。儘管港人在文化層面承認中國人的身份,王賡武認為港人的身份認同,仍然包含一些由香港的南來人口、教育與科技水平等條件所產生的獨特地方元素。去年,以評論深刻見稱的練乙錚更甚至認為,港人具備斯大林所論的四大條件,足以構成一個少數民族。

回顧歷史,香港獨特性的建立,源於它既屬於中國、也屬於世界的自由港定位;「外國勢力」的一直存在,為香港「本土」添加了環球性格。剛開埠時,西班牙洋銀、墨西哥鷹洋、印度盧比以及中國銅錢均為香港法定貨幣。19世紀末的書籍記載,香港鬧市「滿是英國人、德國人、英印混血、廣東人、來自加爾各答的美國人、孟買的帕西人、巴格達的猶太人」,被評為「世界上最國際性的都市」。香港亦曾為菲律賓獨立運動份子、共產國際、東南亞共產黨的政治活動基地。胡志明領導的越共,甚至成立於香港。日本學者濱下武志指,香港橫跨東南亞、東亞與東北亞的八大腹地,造就其經濟成就。時至今日,香港仍被評為全球第三大金融中心;香港「本土」的環球性格,既孕育了全球最大的採購和物流公司利豐,亦可透過與南亞、 中東與非洲有緊密連繫、被《時代雜誌》選為「全球化最佳例子」的重慶大廈充分體現。

因此要成功實施一國兩制,要務是認識與尊重香港的環球性格、避免因為過於擔憂「外國勢力介入」香港事務,將一國兩制的詮釋偏向一國、加強操控,令其失卻原有保存「世界香港」的精神。

但一國兩制先天傾向一國,而回歸後,亦一直不乏與原來一國兩制、高度自治的圖像有所出入的例子,如近月中聯辦宣傳文體部部長郝鐵川指,基本法不是香港的小憲法、法律位階次於中國憲法,其後觀點受到香港大學法律學院的訪問學者質疑。港人愈來愈容易從小至街道生活文化、大至法制(如法治廉政)變異,感覺到資深記者程翔所講的「四化」(「兩制」漸趨「一國化」、西環治港「常態化」、意識形態日益「大陸化」、治港隊伍「左派化」),以及「本土」的生存空間日益狹小,故此港人對一國兩制的信心下降、中港矛盾加劇、本土意識崛起,可謂歷史的自然發展結果,不算意外。

國際案例影照下的中港矛盾

放眼國際案例,自主甚至分離意識,往往源於對地方意識的擠壓排斥;繼續強調「權在中央」與「大一統」論述、不確保地方多元空間,無助理順中央地方關係。

例如五、六十年代,獨裁者佛朗歌(Francisco Franco)治下大量輸入外地人口、推行各種語言文化政策進行文化清洗、積極消滅根植於語言與經貿網絡的地方身份認同所造成的傷痕,正是加泰隆尼亞省及其省府巴塞隆拿本土意識政治崛起的重要成因。70年代後,雖然西班牙民主化,加泰隆尼亞與馬德里關係比以往對等、92年巴塞隆拿奧運會開幕禮上省歌先於國歌播放,但因近年地方財政自主權受到削弱引起不滿,支持獨立的聲音愈來愈多。最近便有160萬人組成人鏈,為明年獨立公投造勢。

在英國北愛爾蘭,親倫敦、屬於外來英國國教的勢力曾長期壟斷政治,本地親愛爾蘭的天主教徒被政治邊緣化、受不同的社會政策歧視,因此在六十年代,民間掀起平權運動,但後來焦點議題由公民權利演變成警察暴力打壓問題,最後釀成由激進分離組織愛爾蘭共和軍(IRA)策動的血腥星期五(Bloody Friday)恐襲。英國首相貝理雅上台後,堅持和平進程不能將本地激進政團排拒於外,才能平息兩派紛爭,在98年達成歷史性的 Good Friday 和平協議。

美國統治波多黎各的其中一個主要方法,是透過美商大舉投資,令其依賴美國經濟、強化波多黎各人的次等意識,讓他們相信自己無法自理、受美國主導不是壞事。但即便是有很強宿命論文化、獨立一向不是主流訴求的波多黎各人,他們無法當家作主、居住地淪為殖民地的意識也日益強烈,對美國立場逐漸激進化。在1948 -1976年間的大選,要求與美國關係更對等、反殖民的訴求愈趨明顯,支持升級成為美國州份或獨立立場的選民增加一倍、佔逾一半。去年波多黎各有關前途問題的第四度公投,反對維持現狀的比率更創下新高、「建州」首次成為支持率最高的選項。

六、七十年代,台灣國民黨的威權政體因為沒有對新生代漸起的本土意識予以足夠重視,令其用以統治台灣、強調「血濃於水」、以血緣串連文化與政治的大中華史觀與沙文主義受到愈來愈大的挑戰,使原來相容的台灣與中國身份認同割裂、日本與國民黨同被視為「外來政權」、台灣非漢人原住民的歷史與文化成為地方身份認同的一部份。這股本土意識浪潮,為民主進程打開缺口,促使政權開放。

雖然香港情況與這些案例不盡相同,但變化主軸大同小異 — 地方自主被認為得不到重視,催生本土意識的政治崛起。案例中激發本土意識的因素,包括一. 地方經濟逐漸被中央壟斷,其原有經濟網路的多元與重要性乃至經濟自主度被削弱;二. 地方語言與文化空間被擠壓;三.警察親中央、高壓的公眾形象令地方怨氣加劇;四.地方新生代的本土意識與政治參與訴求被壓抑,在近年香港都不乏身影。

對於為何本土意識該受重視、不宜從略,案例之中還有兩點值得注意:

一)研究巴塞隆拿、波多黎各、台灣等案例的學術著作,均不約而同地強調,本土意識的存在,都是由實在與獨特的歷史記憶、文化價值觀、地方語言、經濟網絡所構成,並非只是憑空的想像、流於本質論;

二)更重要一點,是台灣案例說明,本土意識不一定就是保守內向。身份認同轉變的重要特徵,是各方對地方歷史敘事的競爭。台灣本土意識崛起、重視在地文化的多元起源,與期間有論者倡議,將台灣置於區域甚至世界史中,書寫「台灣人觀點的台灣史」不無關係。

引伸而論,如果將台灣經驗套在香港,像著有《香港大視野》的日本學者濱下武志那樣,將香港置於不同地域網路(例如英殖時與香港關係密切的東南亞與南亞),重新定義地方,那大概可以避免出現「血緣 — 國家」意識之下,有家族早於1915年來港、在港出生、念書和工作的南亞裔人士,因無「中國血緣親屬」而不合資格申請特區護照的情況。

國際案例對中港矛盾前路的啟示

國際案例不單說明理順中央地方關係時為何需要以地方為本位,也為具體操作留下若干啟示:

一)給予地方更多自主空間,能紓減分離意識。法律學者佳日思(Yash Ghai) 研究世界不同中央地方關係案例的學術論著 Autonomy and Ethnicity: Negotiating Competing Claims in Multi-ethnic States,都有提過這點:有異於一般想法,實現真正的地方自主,反而更有助國家統一;

二)談判過程若只集中與地方溫和派溝通、同時把激進派邊緣化,將無助化解中央 - 地方的衝突。事實上,在七、八十年代,倫敦已嘗試終止北愛爾蘭政治壟斷局面、推動親倫敦與愛爾蘭兩派權力互享,不過未能成功。及至貝理雅在97年上台,雖受到親倫敦勢力的政治壓力,但仍然堅持向與愛爾蘭共和軍關係密切的激進政團新芬黨(Sinn Féin)打開談判之門,最後終在98年達成 Good Friday 和平協議,相當有創意地建立讓各派管理政府不同部門的聯盟政府;

三)國際參與對化解中央 - 地方矛盾、鞏固地方自主,往往能扮演一定角色。例如新近學術著作 Diminishing Conflicts in Asia and the Pacific:Why Some Subside and Others Don’t 就指,國際參與是印尼 - 亞齊案例成功處理中央 - 地方矛盾的重要原因之一。印尼官員原本擔心國際參與會加劇分離主義,但由前芬蘭總統主持的協商,最後卻能同時確保國家統一與地方自主。所以早前袁瑋熙 、何雪瑩在明報撰文,說香港問題要「跳出本地框架」、「應當在國際公民社會、媒體之間大聲疾呼,告訴世人表面繁榮下香港困局, 亦應思考香港民主化對中國、區域以至全球的戰略意義,說服外界香港民主對國際形勢有影響。」,有一定道理。

香港問題在中國

對中國來說,理順中國 - 香港關係,有其國家戰略價值。按照前中央政策組首席顧問劉兆佳新著《回歸後的香港政治》的觀點,隨著「美國重返亞洲和它對華的『包圍』 (encirclement) 策略逐步形成」,同時提升國家的國際形象與軟實力、進行新發展模式的壓力不斷上升,未來中國會更需要確保一國兩制、穩定香港人心,以善用其潛在的外交網絡,和建設中國軟實力時不可或缺的香港文化。

有這種戰略考慮、以中國之大、加上近來上海自貿區一度被稱為「新租界」、與世界接軌的改革氣勢,中港關係大可不必以零和遊戲作唯一出路。

( 此為全文增訂版,原文刊於明報星期日生活 )
http://thehousenews.com/politics/%E4%B8%96%E7%95%8C%E8%A6%96%E9%87%8E%E4%B8%8B%E7%9A%84%E4%B8%AD%E6%B8%AF%E7%9F%9B%E7%9B%BE/

Thursday, July 2, 2009

《1989 天安門-震驚世界的7週》新書發佈會

  兩周前參加了一個新書發佈會,《1989 天安門-震驚世界的7週》作者 Vincent Kolo (文森特‧科絡) 在序言書室談他的著作,和他在內地的工人運動工作 (中國勞工陸論壇 / chinaworker.info),長毛在場負責翻譯。

  重點如下:
  1. 六四是中國歷史的轉捩點 (按:影響政治改革、社/學運、傳媒、社會風氣等至今)
  2. 不單是學生運動,亦是工人運動,尤其在最後兩三個星期。學生運動是「發起」的動力,因為他們會爭取改變。工人運動 (在另一方面) 是最重要的力量,因為只有他們能夠影響(癱瘓)社會運作,推翻中共專政。
  3. 鄧明白上面一點,證據是,工人領導開始組織工會時立即被捕,比學生領導還要早。
  4. 不組織一個大罷工 (General Strike) 是個重大失誤,讓鄧重新控制局勢 (即重掌軍權,北京的軍隊已不受控制,這段時間讓鄧能調動外地軍隊進入北京)
  5. 鄧的目的是利用「過度暴力」殺雞警猴 (Draw a line of blood for students and workers not to across),並非「保護社會主義」而只是為個人權力。
  6. 「平反六四」只能由香港人來做 (亦對本地民主進程有益),例如:突破GFW、保守真相
  7. 總結:「莫要哭泣,組織起來」 - 喬‧希爾, 1912 U.S. Worker Movement
  長毛的翻譯不怎麼樣,但之後談的卻不錯:
  1. 香港民主運動的去向:下半年的政制諮詢影響深遠,泛民必須盡早決定,如何應對政府提出的垃圾方案。(例如,五大選區泛民各派一人辭職,變相公投) 第二,社會運動才是今時今日民運的正確路向,在金融海潚的今天,泛民應該從工人、低下階層、小資產階級的社群出發,否則無法將民主運動和平民的生活連繫起來。
  2. CEPA (而非自由行) 是本地政治的一個分水嶺,因為中共政權能夠直接影響香港 (例如:港交所的紅籌股)。這 (內地的經濟發展) 實非八、九十年代中英聯合聲明及基本法制定時中共始料所能及,令中國成為少有能夠對外輸出資本的專制政權。(按:此為史上少見之局,港人國人好自為之。)

Sunday, March 8, 2009

蕭國健教授:「1841年以前香港境內的海防設施」講座

  日前偕女友「遠赴」海防博物館參加「1841年以前香港境內的海防設施」講座。

  好一個「由淺入深」的講座,由陸地防禦事工到海上巡汛,蕭教授鉅細靡遺地解述了開埠前的粵南海防,但由淺入深,組織清晰,對門外漢如我也不難理解,其間旁徵博引,與其他地區的對比,不但可為佐證,亦為演說增添不少趣味。

  蕭教授的演說並不限於海防「設施」,例如關、炮台和墪台(烽火台)等,還包括海防戰略、軍艦、水兵的編制及政治因素,讓與會者可以一窺全豹,了解我國沿岸海防的宏觀局面(whole picture)。

  1. 香港在歷史上一直是華南的主要海防據點,因為本地扼守兩條主要航線 ─ 入珠江到廣州及沿粵閩到華東。有關的證據不少,遠至唐朝已立「屯門軍鎮」(現香港西部及深圳西部),而且兵力達二千人,至鴉片戰爭前從未間斷,尤其明、清間,更可算是海軍要塞,炮台林立。其實,開埠後的香港亦是英國在遠東的要塞(二戰前僅次於新加坡),不難理解,在日不落帝國「炮艦外交」的國策下,總要一個海軍基地來保護在華的貿易利益,這亦是英人選擇香港的原因。

  2. 沿岸海防的基本戰略是,以墪台偵察及示警,炮台負責扼守要地,阻止敵人登陸,有需要時則用城寨/要塞兵力掃蕩來襲的敵人。巡邏為另一重要防務,前代香港有「六汛地」(清代千總等統率綠營兵駐防巡邏的地區) ─ 佛堂門、龍船灣(糧船灣,今萬宜水庫西南)、洛格、大澳、浪淘灣、浪白(今澳門浪白澳)。一汛地的駐防部隊,會巡察兩汛間的海域,直至由另一汛地的守軍繼續巡邏,如果遇上海盜,巡邏部隊會聯同剛到達汛地的守軍前往討伐。


  3. 直到清代,火炮的效率並不高,戰鬥力有限,只能保衛沿岸地區,阻止敵人登陸。

  4. 炮台面向敵人(通常即向海)的一面城牆較厚,依山或不受威脅一面的城牆則薄很多。城門的數目與位置則會依需要,因地制宜。(不必然是東南西北各一,例如東涌炮台)。


  5. 墪台不但會放烽煙(燒狼或牛糞)示警,更會鳴炮及掛四色旗(早上)或不同數目的燈籠(晚上),以說明敵人來襲的方位。


資料來源:蕭國健教授「1841年以前香港境內的海防設施」演講